自从我所在城市的文艺青年们掀起了拍电影的热潮以来,作为文艺青年中的一员,时不时地,我就接到这样的电话:“明天我们拍一场戏,你给我带三十个人过来。”
有些病是会神秘地传染的,一个地方的BM车撞人碾人,全国的BM车都紧随其后;而全国的文艺青年,自从知道王家卫贾樟柯以来,不约而同地以为自己掌握了进入戛纳的捷径。他们的电影,一律只有故事大纲,没有剧本,更别说台本,热衷于使用群众演员和摇滚乐,喜欢大场面。这不,光分解到我这里的就是三十个人!
列位看官恐怕和我一样,因为身在人口大国,对“三十个”这样的数字已经麻木了,但要约好三十个人、耐心回答他们的提问和咨询、详细地告诉他们拍摄地点、开拍前提醒他们到场、反复描述交通线路、把声称没有地理概念的他们接到现场,后续的电话至少得打三百个!而且全都是义务的!
我于是讨价还价:“十五个可以吗?”然后我分解任务:宋毅七个,宋晖因为性格内向,分三个,剩下五个交给包子,还得根据剧情对群众演员的相貌气质着装提出具体要求:“穿土一点!”“全穿深色衣服!”“得有城乡结合部气质!”每每在这种当口,宋毅总不忘记表现,懒洋洋地说:“我的朋友可都很时尚的,我恐怕他们找不到你说的这种衣服!”有一次,因为没能凑够约定的人数,我站在商学院附近的大街上拉民工,“拍电视!一小时二十块!”
有的时候,我接到的电话是这样的:“你能给我找两身警服,一身护士服,两件老羊皮袄,一个八十年代的黑色人造革包吗?”这都是哪和哪啊!我羞涩地给我的警察朋友打电话:“明天借你的警服用一下。就用一下下,保证洗干净送回……”得到的是带着坏笑的回答:“要手铐吗?”
我也曾退而自省,难道我就像郭冬临演的小品里的那个人那样,总要显示自己有能耐,宁肯自己连夜排队也要替人买火车票,宁肯自己搭钱也要声称自己能买到便宜电器,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么?哦,不,不是的。让我成了义务剧务的,是我对电影的好奇心,不能去张艺谋陈凯歌的拍摄现场,去老柳(我的朋友,前摇滚歌手,诗人,陶艺家)的拍摄现场看看也不错嘛!不能进入贾樟柯的班底,把包子当做潜力股挖掘培养起来,不也不错么?
解决了思想上的波动之后,我重又热情地投入到义务剧务的工作中去,“你知道哪儿有老太太组成的秧歌队吗?要妆化得特浓艳那种!”“你能找到社火队的狮子头吗?”“你能联系上公交公司的人吗?我们需要一个淘汰掉的老式公共汽车。”“要一条看起来很凶但不乱咬人的狗。”
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,什么样的要求都不会吓到我——不管是“你能帮我联系到在广场跳舞的那个易装癖老头吗?我想访问他。”还是“你能找个有胸毛的吗?”或者“……”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