获得金马奖最佳剧情片的《到阜阳六百里》电影里,秦海璐饰演的曹俐是一个坚强的女子。
到上海六百里,也是和阜阳有关,它不是一部电影,故事里的女主角却和曹俐一般坚强。六百里路,邓娜曾经来来回回折返了十几次,为的只是能给意外死去的丈夫,讨回应该得到的公道。
为什么要这样离开我?
2012年11月23日晚上10点半,邓娜还没能睡着,来上海的这几天,她失眠了。打开小旅馆房间的电脑,她登上QQ在空间里说,“为什么要这样离开我”,满脸的泪水。
5天前的18日下午,在上海打工的邓娜的丈夫,在小旅馆旁边的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,抢救无效死亡。这让邓娜犹如晴天霹雳,心痛的都麻木了。
丈夫李庆喜爱健身,有一身的肌肉,很少生病去医院。邓娜始终不敢相信,一向身体这样好的丈夫,竟这么突然死在了医院。
事后邓娜查阅心电图记录,17:50分03秒开始做,到18:24分结束。18点24分,李庆停止了心脏跳动。
2012年8月底,李庆离开阜阳远去上海某汽配城打工,邓娜回忆,10月22日,李庆还回家看过自己和孩子,根本看不出李庆的身体有恙,在家待了6天后,李庆又走了。
这一走,李庆却永远地离开了。11月18日当晚,邓娜还在途中,医院已宣布李军抢救无效死亡。见到李庆尸体的时候,邓娜忍不住嚎啕大哭,无意间看到丈夫的嘴张的很大,没有合上。
邓娜说,丈夫一定是有冤屈要说。
“感冒死”引发的死亡?
2012年11月16日上班期间,李庆疑似感冒突感身体不适,下班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公司附近一家私人门诊。
经门诊医生薛某检查得知自己正在发烧,于是在医生薛某的建议下,李庆在门诊进行输液。据案情及讯问笔录材料反映:薛某分别于2012年11月16日晚和11月18日上午,两次为李军静脉点滴地塞米松等药物。
11月18日下午15点半左右,依旧感觉不适的李庆来到了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。李庆没想到,死神正离自己越来越近。
挂完号在内科经过验血、B超等常规检查后,医院让李庆转入急诊外科,而后被外科退回来内科。近1个钟头过去了,内科医生终于又给李庆重新检查,测量显示血压值越来越低,开始正式接受治疗。
据朋友回忆和查阅通话记录,17点02分李庆还在电话里清楚地和别人通话。
而心电图记录,李庆在18点24分已死亡。但院方给出的抢救记录上,记录病人19:40分出现神志不清,心电监护提示室颤,即刻予以双拍电击,随后又陆续注射了多种速效救心药物。
很明显,时间记录上存在着严重的自相矛盾。目前,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没有针对此事做进一步说明。
11月26日,再邓娜和亲属的强烈要求下,当地公安局为李庆安排了尸检。“中午我们去医院太平间门口等,谁知道医院早把尸体运走尸检了。”邓娜回忆,自己和亲属打了很多电话,等了很长时间,才知道尸体被运到了哪里。
邓娜说,“李庆进入医院,医院拖沓了1个多小时才给予李庆正式治疗,这明显不合理。”另据邓娜的朋友回忆,当时内科接诊医生除了将李庆转到外科外,此后又去请心内科的医生来所谓的会诊。
邓娜认为,拖沓的时间、未全面查体和掌握病史的事实、对重症心肌病的认识与经验的不足,是让李庆走上不归路的直接推手。
一切都为黑诊所之错?
司法鉴定书显示,李庆的死亡原因符合病毒性心肌炎致急性心力衰竭。
李庆患病毒性心肌炎,病变程度较重,薛某在诊断不明的情况下两次为其静脉点滴药物,客观上使李庆未得到积极有效的诊治,一定程度上延误了治疗。
今年3月22日,法院依法判决薛某犯非法行医罪,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,并处罚金5000元。查获的药品予以没收,违法所得予以追缴。薛某却不服一审判决,已经上诉。
而在上海市闵行区卫生局今年2月22日出具的一份说明上,记者看到,薛某在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情况下,在闵行区无证行医。
闵行区卫生局于2007至2009年期间三次给予薛某行政处罚。2012年6月,被发现仍在开展诊疗活动的薛某,被追究刑事责任:被判处非法行医罪,拘役4个月,并处罚金2000元。
后来,被释放出来的薛某重操旧业,继续经营诊所,仍属无证经营。而经营地点离闵行区派出所仅500米远,持续时间已长达2年之久。
邓娜和家人很疑问,为什么这样的黑医在屡次被打击的情况下,仍然在闵行区非法行医,闵行卫生局、派出所、卫监局、区政府等相关政府单位的监督工作有没有问题?而警方的调查到现在还没有结果。
不过,另据官方尸体检验,并未发现李庆组织器官有过敏性休克的病理学改变。因此,薛某所用药物与李庆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难以建立。
一切都为黑诊所之错?除了黑诊所延误李庆治疗外,邓娜和家人坚持,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也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。
邓娜丈夫死去的第二天,邓娜协同朋友去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拿病例,据邓娜回忆,医院负责病例的办公室人员,看到李庆的挂号时间和死亡时间只有三个小时,还惊奇地问邓娜“他是不是因为车祸死亡”。
而为什么死亡这么快?后来,邓娜把病例拿给很多医学专家看,“他们都说就算是心肌炎,也不可能这么快死亡,病例明显也做过手脚。”
上访路上缘何阻碍重重?
“你带走了太多的快乐”,“生死两茫茫”,丈夫去世后,邓娜的QQ空间里,有很多这样忧伤的记录。清明节那天,邓娜更新“清明到了,我要坐很远的车给你上坟,多悲哀的事。”
这些日志,邓娜都隐藏着不给别人看。“我要坚强,你是在姐姐的梦中告诉我事情原本不该这样,我明白,我会坚持到最后。”邓娜告诉自己,你已奔走了许久,坚持下来才能最得起自己。
大半年里,这个坚强的女子,一直在为丈夫的公道努力奔走着。从阜阳到上海,从上海到阜阳,六百里的路程,邓娜上访的路上却阻碍重重。
丈夫出事后,邓娜和家人连忙来到医院,要求医院出示当天监控,医院以此事由警方全权负责为由拒绝了。
连续碰壁后,邓娜再次找到了派出所相关警员,工作人员告知家属调用监控属于当地卫生部门职责。
邓娜便又来到了闵行区卫生局,该局医务科一位姓沈的工作人员说,卫生局只有通知医院保留监控信息,并没有权力调用相关信息,调用证据还是属于公安机关的职责。而邓娜多次要求向卫生局要一份保留监控信息的书面答复,一直没结果。
邓娜回忆,后来,上海市政府信访办,闵行区政府信访办,还有闵行公安局、卫生所和闵行卫生局,她都去了很多次,都是从上往下推,没有结果。
今年2月18日,正值春运,邓娜和妹夫坐着高价的车,前往闵行区政府信访办上访。“工作人员态度很恶劣,和我们说话就像吵架一样。”邓娜回忆,3月,她们去上海市政府信访,工作人员当时答应给她一份正式书面回复,后来也一直没给。那样的经历,邓娜怎么也忘不了。
邓娜今年4月份求助于当地的《颍州晚报》和《安徽法制报》,事情被报道后,社会反响虽强烈,《安徽法制报》还曾函至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与上海市闵行区卫生局,请求调查处理,告知结果,却至今仍没有答复。
丈夫去世后,邓娜原本贫困的家,变得更加困难,女儿才两岁多。有天,女儿早上哭着醒了,说想爸爸了,邓娜听完一阵心酸,紧揪着的痛。
“我一定要给老公讨回公道,不管怎样。”邓娜说,一次,小孩晚上挂电话说妈妈你休息吧,觉得欣慰,我的小孩长大了。孩子也是邓娜坚持的理由,邓娜相信这个世界一定会有公平,“我能做的只有勇敢和坚持”。
“如有来生无论你是什么样,我都要去找你。”邓娜最近又更新了心情。邓娜一直很想丈夫,只不过,“生死之间只有一张纸那样薄”。
邓娜很想,下一次到上海六百里的路上,她一路都充满着希望。(常安之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