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彦夫在家中写作
朱彦夫与孙辈们在一起
见过朱彦夫的人,都会被这位没手没脚、只有一只眼睛的重残军人所感染、震撼。
18岁在朝鲜战场受伤,回家乡担任了25年村支部书记,用残臂撰写了几十万字的自传体小说,如今81岁的老英雄朱彦夫因脑梗瘫痪在床,但他仍用心在工作、在战斗!
不屈的斗士
“父亲最喜欢谈的话题,是1950年冬天,二五高地那场恶战。但每次说到牺牲的战友、指导员、连长,父亲的眼眶都红了。”朱彦夫的大女儿朱向华说。
朱彦夫是二五高地那场战斗中唯一活下来的人。
昏迷了93天,好不容易从死的边缘被拉了回来,却发现自己没有了双手双脚,还没有了一只眼睛。“这样的命我不要!没手没脚,活着又有什么用……”朱彦夫也曾绝望过,想过放弃。
1952年清明节,一场跟学生们分享自己战斗经历的报告会,彻底改变了朱彦夫。现场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,让他明白,一个战士,一个重残人,仍然还有巨大价值。“这么多人理解我们的壮举,并把深深的爱和尊敬给予我,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?”
为了锻炼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,也为了那一方养育自己的水土,朱彦夫回到了家乡—山东淄博沂源县张家泉村。
重拾自理能力的艰难超出他的想象。为了全身心投入锻炼,朱彦夫躲开众人,藏匿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独自练习。首先必须突破吃饭难关:餐具搬运,困难重重,吃碗里的饭,难度更大。每“吃完”一顿饭,他都大汗淋漓,气喘吁吁。
装卸假肢又是一只“拦路虎”。他用嘴咬臂抱的方式,从生到熟,单缠衬布这一道工序就折腾了几百遍。终于,他站起来了!他忍不住大笑一声:“什么困难不能克服?关键在于毅力和恒心!”
重新获得生活自理能力的朱彦夫,早已不满足于这些:“一个大活人,学会了吃喝拉撒,有什么可以炫耀和骄傲的!我要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!”
用重残之躯撑起一个村庄
时隔60多年,走进张家泉村,到处都是朱彦夫当年留下的痕迹。龙王庙大口井、“赶牛沟”防洪洞、夜校旧址、壮观的梯田……25年的村支书生涯,朱彦夫拖着17斤重的假肢,走遍全村的山山水水,为老百姓的生活东奔西走,一个重残军人撑起了整个村庄。
在张家泉村人心中,朱彦夫是最关心群众疾苦的好书记。村民张太元说,全村父老乡亲几乎都受过朱彦夫的资助,他每个月36元的伤残抚恤金成了全村人的“小金库”。
朱彦夫工作起来很较真儿。为了摸清村干部工作汇报是否属实,又要避免乡亲们的左扶右搀,他决定晚上出去勘察。村里南山脚下那条沟,足有五六米宽,沟里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,这条“堑壕”让朱彦夫吃尽了苦头。上山容易下山难,朱彦夫干脆顺着山坡滚下来,结果全身是伤。妻子陈希荣心疼得不得了,可朱彦夫像是有了一个新发明,兴奋不已:“原来滚坡速度这么快!”
朱彦夫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。在朱彦夫的日记中,有一篇大队党支部“洗澡”记,“洗”出了100条问题,最多的人达到51条,朱彦夫本人也有4条。“残废也容易使人产生侥幸心理,滋长居功骄傲情绪,如果不严防戒备,也会变成坏事。”朱彦夫要求自己时刻用毛泽东思想去化验、衡量思想上的“敌人”,从而抓住要害,消灭它。
朱彦夫公私分明,从不贪一分便宜。朱彦夫的四女儿朱向欣回忆,有一次,正在地里干活的大婶掰给她四个青玉米,玉米还没煮熟,朱彦夫拄着拐杖进了家门。“谁给的玉米?集体的东西为啥给咱?”朱彦夫的语气很严肃,“我家有特等残废,但不允许出特等公民。如果我家出了特等公民,我哪里还有脸管别人?”最后,硬是从锅里捞出四个湿漉漉的玉米,还给了公家。
残臂写出53万字自传体小说
写作,源于指导员临终前的一句嘱托:“只要你能活着回去,就要想办法把我们的英雄壮举照实记录成文,传给今人后代……”
“这件事一直装在我心里。”1996年,朱彦夫第一本自传体小说《极限人生》问世。7年,33万字,朱彦夫用汗水、用泪水、用赤心、用生命写出了这本时代巨作。他也因此被誉为中国的“保尔·柯察金”。
对于一位从未进过学堂、没有手脚的人来说,写作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代价!见过他写字的人都认为,那不是在书写,而像是用其全部身心在拼命捕捉、揉搓一只跃跃欲飞的蝉虫。有时为了一个词甚至一个字,他会搬来字典,一查就是几十分钟、几个小时。
1999年,朱彦夫出版了第二部20万字的自传体小说《男儿无悔》。“读者能从中感悟到先烈的不屈、残废军人的自强、共产党人的凛然正气,从而汲取做人的力量,那么我也就不会因空耗时光而羞愧了。”朱彦夫说。
朱彦夫还是名副其实的“报告大王”。自1952年第一场报告起,他作的报告场数达1000余场。他只想做一粒火种,重新点燃那些因种种原因而暗淡下来的生命之火。
命运给了朱彦夫太多的苦难,但他始终以战斗的姿态面对。在一场报告会上突然倒下的朱彦夫,虽然身体又受重创,但精神依然挺立。他说,只有最大限度地向社会贡献自己的潜能,才能使自己的人生重新充满光明!